“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流到海不复回。”
羊毫笔的笔尖在墨砚中轻蘸而过,掠起墨浪层层起伏,而后如云而起,破空而落,在一方宣纸上落下清晰墨痕。
“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。”
落字搁笔之时,墨迹尚未干透,黛凝视片刻,垂首轻叹一声:“终是描不出先生的半分飘逸。”
《唐诗集注》,既是学诗之人怎会未读过,黛初见此诗时还在姑苏旧宅,小小的她聪慧过人,细心揣摩也能品出诗中的豪气冲天,但看罢则罢,不曾深究。
行舟万里,蹄踏四方,对于久居深闺的她来说实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梦,比那水中月镜中花更缥缈几分,她的神思纵使能跨越山河湖海,却不免困囿于这四方府邸之中。
形似府邸,状若监牢,所谓钟鸣鼎食之家,在黛眼中不过是梁前雀笼而已。
“姑娘,该用药了。”
紫鹃用小茶盘捧了一碗药汤进来,一见黛又伏于案前,不免忧心道,“姑娘方才病好,应当多休息才是,若是累坏了身子,时气又不好,该是越发难了。”
黛知她情真意切,也不辩驳,只轻笑了一下,说道:“不过临几个字,怎会累坏身子?”
“那姑娘也该将暖炉移过来些才好。”
紫鹃小心地将药碗置于桌上,又去后边将暖炉挪了挪,直待暖意满怀,外边肆虐的飞雪不复存在,方才放心。
年关一过,本已落魄的风寒不知为何又重振旗鼓,黛年前才大病一场,身子骨尚且虚着,贾府内上至贾母宝,下至紫鹃都不免有些杯弓蛇影,生怕这人儿再病一番。
黛手捧药碗,朱唇微启,将这一汪药汤饮尽,倍感苦涩之余,又伸手唤道:“糖……”
“这呢。”
紫鹃忙将早已备好的糖递至她手里,黛嗪入口中轻轻一抿,只觉得清凉甘甜,与平日里的蜜糖大不相同,便奇道,“这是哪来的糖?以前怎不曾见过?”
“姑娘你忘了?这是宝钗姑娘之前捎来的洁粉梅片雪花洋糖。”
紫鹃说道。
黛想了想,好像确有此事,便笑道:“瞧我这记性,我倒忘了。”
黛的发丝柔软而松散,这嫣然一笑,竟是如垂柳落枝,云霞渐涌,紫鹃一时屏住了呼吸,耳朵也红了起来。
察觉到紫鹃的局促,黛问道:“怎么?”
“姑娘该多笑笑。”
紫鹃清醒过来,感慨道,“方才我还以为眼前的是画中仙呢!”
素日里黛的性情与这不一般,不是无事闷坐,便是锁眉长叹,且好端端地,也不知瞧见了什么,便自顾自地落下眼泪来。但这年前一场大病过后,黛的心性竟也好转了过来。
“瞧你这甜嘴蜜舌,也不知是跟谁学的。”
黛嗔道,“若无别事,便做你的事去罢,我有些乏了,想小憩片刻。”
紫鹃点头称是,收拾了药碗便推门出去了,待她走得远了,黛回铺边披上一件长袄,将桌上的书稿整好,而后蹑手蹑脚地走向雕花木床。她手边有一件紫檀雕刻的围屏,花鸟楼台山水一应俱全,上边的人物也格外清楚,灯光将她纤长的身影映在壁上,的确如紫鹃所言,她竟像是从画边走出来的人一般。
“应该不会有人来吧。”
她探了一眼屋外,伸手将床边帘幔掀开,在那本来空无一物的墙壁边上,竟有一扇漆黑的木门,其上泛着点点细微的光亮,而鎏金的门把手则有些微寒,黛甚是熟稔地轻轻一压然后松开,拉开门向内里走去。
距离她初时发现这扇门时已一月有余,那时她病情稍有好转,虽是不能出门,但尚且能下床走上两步,却不经意间发现在这帘幔后边竟藏着这样的一扇门。
上边绘着一只生出洁白双翼的蓝眸白猫,振翅欲飞,仿佛下一秒便会跃入她向往的苍穹,而料理的香气则从已打开的缝隙间飘散出来,如云雾般丝丝缕缕漂浮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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