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玉崎带着苏运昌从宪兵队的街口往左一拐,来到了一家叫作周记的香河肉饼店,这个肉饼店的周老板显然也是认得高玉崎的,一见到他进来,连忙将他让到了里间的一个雅座内。
苏运昌知道,能够在宪兵队附近开肉饼店,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。
如今各种物资都十分缺乏,尤其是日本人与美国人在太平洋上打起来之后,他们的补给异常得艰难,在国内的日本兵,都是就地筹粮,这就是所谓的以战养战。
正因为日本人的掠夺,令华北各地的百姓苦不堪言,尤其是住在城里的人们,想要吃到白面都是很困难的。便是定量供应的混合面,也需要早早地往粮站去排队才能够买到。当然,那些日本人却是吃着最好的上等面粉,便是他们的骡马,也有豆饼可食。
常常有很多饥不择食的人们,跟在日军的骡马之后,看到那些骡马拉出屎来,便连忙上去将马粪掰开来,寻找里面未被消化掉的豆子,清洗干净后,回家煮食。
也正因为粮食的缺乏,很多在城里开饭铺的经营者,都关了门回乡去了。
这个周记的老板,既然还能够开得了肉饼店,想来肯定是能够弄到面粉和猪肉的。
其实,在华北很多地方,都有做肉饼的习惯,只是因为香河县的人做出来的肉饼特别好吃,又随着运河船夫的流传,倒是成为了京津两地及周边区域的一道名牌,便是远在山东临清和济宁的运河沿线,提到香河的时候,总能够让人不知不觉得想到了肉饼。
两个人在雅座里坐定,高玉崎要了一壶牛栏山二锅头,又叫了一份酱牛肉,一盘花生米,一碟兰花豆,还有一道炖豆腐,又要了一斤肉饼,这才边吃边喝着酒,边说着话。
只是,肉饼需要现作,要等半天才能端上来。
两个人面前摆着两钱的小酒杯,一人喝了一口,夹了一口菜,高玉崎这才问道:“你大老远地跑过来找我,到底有什么事呀?刚才在宪兵队,我也不好问你。”
苏运昌想了一下,问道:“这里讲话方不方便呀?”
高玉崎愣了愣,推了推自己的眼镜,道:“你难道还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?”
“那倒不是!”
“那就说呗!”
苏运昌只得点头,道:“我有个同学,叫作张全友,不知道高大哥认不认识?”
“他?”高玉崎怔了一下,随即笑了起来:“呵呵,我倒是忘记了,你们都是潞河中学,与我妹妹同期的。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他呢?那家伙就是一个败家子,全县的人都知道。他老爹死的时候,把财产给他们兄弟一人分了一半,他大哥过得好好的,他如今除了还有一套房子之外,什么都没了,全给他败光了!”
苏运昌皱起眉头来,高玉崎所说与张全友告诉他的事情全不一样,张全友那时只说父亲偏心,只给他留了一套房子,如今想一想,还是高玉崎所说值得相信。作父亲的,虽然不可能永远一碗水端平,但是总会大致差不多。
“好了,咱们不谈这个!”苏运昌道:“不管怎么说,他也是我的同学,不是吗?今天我过来才知道,他昨天就被抓到宪兵队里去了,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,高大哥,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,要是能捞人的话,就帮我捞一下人,如何?”
一听此言,高玉崎放下了筷子,脸上露出了十分为难的样子来,想了想,还是道:“这件事我还真得是知道!有人告他通匪,他被抓进来之后,好一顿毒打,这小子也是厉害,打得半死,竟然也不承认!”
“他当然不会承认,换谁都不会承认的!”苏运昌道:“这种事情一旦承认了,就没有活的可能!”
“他说是有人害他,诬告他,他要去见毛利队长。呵呵,毛利队长每天那么忙,哪里有时间见他呀?”
苏运昌道:“那么,是谁告的他呢?”
“还能是谁?肯定是邢狐狸那个家伙!”
“邢狐狸?”苏运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就是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邢家权,那个家伙跟金大队长不和,这是县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。当初有一个刘歪嘴也是副队长,跟金队长斗来斗去,最后被人暗杀了尸体丢到了运河里,那个时候,大家都怀疑是金队长干的,便是毛利队长也这么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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